杜甫五律《奉答岑参补阙见赠》读记

杜甫五律《奉答岑参补阙见赠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这是一首奉答诗，时间当是乾元二年（759）春。时杜甫在门下省任左拾遗，岑参在中书省任右补阙。前不久，中书舍人贾至写七律《早朝大明宫呈两省僚友》时，二人都有和诗。总体上大家感觉不错。当然没过多久，贾至先被贬了。岑参和杜甫在拾遗补阙位置上也已几个月了，或许对这个位子有了新的认识。于是忍不住以诗交流心得。

奉答岑参补阙见赠（杜甫）

窈窕清禁闼，罢朝归不同。君随丞相后，我往日华东。

冉冉柳枝碧，娟娟花蕊红。故人得佳句，独赠白头翁。

窈窕：有娴静、美好意；也有深远、隐秘意。《诗》（晋-棘据）：“下窥幽谷底，窈窕一何深。”《飞龙篇》（魏-曹植）：“晨游泰山，云雾窈窕。”

清禁：皇宫。《寄上吴王》（李白）：“客曾与天通，出入清禁中。”《扈从御宿池》（唐-祖咏）：“寒疏清禁漏，夜警羽林兵。”

闼（tà）：门。《东方之日》（诗经）：“东方之月兮，彼姝者子，在我闼兮。”《赠献纳使起居田舍人》(杜甫)：“晓漏追趋青琐闼，晴窗点检白云篇。”

日华：殿门名。【《唐六典》卷7尚书工部：“宣政殿。殿前东廊曰日华门，门东门下省。……宣政殿前西廊曰月华门，门西中书省。”】

冉冉：娇柔貌。《青衣赋》（汉-蔡邕）：“叹兹窈窕，生于卑微。……修长冉冉。”《美女篇》（魏-曹植）：“柔条纷冉冉，落叶何翩翩。”

娟娟：美好貌。《严郑公宅同咏竹》（杜甫）：“雨洗娟娟净，风吹细细香。”《狂夫》（杜甫）：“风含翠筱娟娟静，雨浥红蕖冉冉香。”

大意：幽远隐秘的皇宫里，咱们罢朝后所归不同。你随丞相之后去中书省，俺出日华门归东边门下省。柳枝碧绿，花蕊鲜红，春光美好。老朋友觅得佳句，只赠俺这个白头翁。

诗意串述：杜甫这首诗字面意思简单。前二联说我们都在清禁之地上班，罢朝后你随宰相到中书省，俺出日华门到门下省。但杜甫用了“窈窕”这个词。清禁之地也是幽深之地隐秘之地。三联写景。柳绿花红，艳丽之景。末联奉答。老朋友的诗句自然是好句，是只写给俺这个白头翁看的吧。仔细品味，诗的意思没字面上那样简单。岑参的原诗是一首牢骚诗。杜甫这首诗至少有几层意思：一是春光美好。柳绿花红。这是杜甫所见也是感受。杜甫多年来所渴望的不就是能有机会施展抱负吗？无论怎么说自己现在是近臣。这是实现自己抱负的最佳起点。他渴望遇到圣君，渴望自己在大唐中兴中有所作为。二是“故人得佳句”。你的诗是好诗，你的意思俺也明白。俺和你一样“白发悲花落，青云羡鸟飞。”俺和你一样感到“谏书稀”，俺甚至比你感受更深，俺上疏可是吃过大苦头的。三是尽管如此，还是牢骚到此为止，这首诗独赠俺这个白头翁就行了。毕竟这里是“窈窕清禁”幽深隐秘之地。

附：《寄左省杜拾遗》（岑参）

联步趋丹陛，分曹限紫微。晓随天仗入，暮惹御香归。

白发悲花落，青云羡鸟飞。圣朝无阙事，自觉谏书稀。

联步：同行。《房杜二相国》（唐-皮日休）：“吾爱房与杜，贫贱共联步。”

丹陛：宫殿红色台阶；借指朝廷。《元日》（唐-李世民）：“霜戟列丹陛，丝竹韵长廊。”

分曹：分科。《招魂》（屈原）：“分曹并进。”《汉书-刘向传》：“分曹为党，往往群朋。”《后汉书》：“成帝初置尚书四人，分为四曹。”

紫微：紫微星（小熊座β星）。古人称为帝星；借指朝廷或帝王。此指朝会时皇帝所居的宣政殿。中书省在殿西，门下省在殿东。

天仗：皇家仪仗。阙事：错失。憾事。

大意：上朝时一起登上红色台阶，办公地分居宣政殿两侧。早随天子仪仗入朝，晚带御炉香气回归。悲叹春花凋落白发增生，羡慕飞鸟翱翔万里云天。圣明朝代似乎没错事，规谏的奏章日见稀微。【这是一首牢骚诗。虽然“丹陛”“紫微”“天仗”“御香”写的很华贵，但岑参已厌倦。作为谏臣，现在是“圣朝无阙事”，没啥可“补阙”。（其实是不敢补阙，杜甫上疏惹怒过皇帝，贾至上疏被贬。）岑参开始悲白发羡鸟飞了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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